现趴

15

亚历已在床上甜甜入睡，几根手指塞在嘴里。吉尔菲艾斯将他小手拿下来，之后怕惊醒他，仅用目光抚摸那张天使般小脸，心中感到酸楚又庆幸。

而后他打开画板，趁启动间隙将亚历白天穿的衣物放进脏衣袋。

亚历穿一件蓝色小帽衫，蓝色衬他眼睛。吉尔菲艾斯注意到，兜帽中嵌着一根金发。

本以为是亚历的头发，但在吉尔菲艾斯试图将其摘掉时，发现那根头发有小臂长度，不可能属于亚历自己或米达麦亚。

他强迫自己别多想。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有金色长发，只是他格外在意其中一位罢了。

那夜他没睡好。次日清晨，亚历乖乖吃牛奶麦片，吉尔菲艾斯不经意问他：

“昨天一直是你与菲利一起玩吗？”

“嗯！菲利的爸爸根本不理人。不过后来，来了个保姆姐姐抱我。”

红头发大松一口气。“是金发的保姆姐姐吧？”

“是！戴着打扫卫生时戴的口罩。”

吉尔菲艾斯放心，亚历山大蓝眼睛亮晶晶望着他，“爸爸！”

“怎么？”

“我知道一个秘密。”

“是什么呢？”

“我根本不是星星变的。”

吉尔菲艾斯笑起来，“难道是我记错了？”

“菲利说只有sex才能造出小孩，所以无论星星还是鹳鸟都是骗人的。”

“但我比菲利多上很多年学，”青年一本正经道，“你信他还是信我？”

亚历立刻诚实地满脸困惑，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可别去幼儿园问老师同学。”吉尔菲艾斯摩挲他金发，“拜拜，亚历。”

吉尔菲艾斯做妥晚饭，去幼儿园接亚历。

幼儿园三点半放学，吉尔菲艾斯下午需要工作，总是黄昏时去接他。

但他走入托管班教室，只剩两三名小孩，亚历面孔不在其中。老师告诉他，已有人将亚历山大接走。

吉尔菲艾斯立刻打电话给罗严塔尔及米达麦亚，两人都没见过亚历。

吉尔菲艾斯指甲握进掌心：如果是那个人……

如果是那个人，自己实在失察。或者说，此前迹象不少，他只是不愿承认。

红头发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家中。他手机里至今存有莱因哈特在本埠的号码。

“喂？”

“莱因哈特，”吉尔菲艾斯竭力稳定心神。“你已经见过亚历山大了吗？”

16

“你已经见过亚历山大了吗？”

对面沉默片刻，而后传来短促的冷笑。

“你好久没关心我了，吉尔菲艾斯。”

“亚历现在在哪？”

“你的小东西在老宅，和姐姐玩。你没报警吧？”

“莱因哈特， 我应该报警吗？”

“你真冷淡。”

“亚历要做作业了。”吉尔菲艾斯听到自己的声音比预料的冷静，“我去接他。”

“不必麻烦，看楼下。”

红头发走到窗边。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，鸣着笛。吉尔菲艾斯别无选择，抓起外套。

四年不见，金发美人除了头发变长，几乎毫无改变，肌肤在车内幽暗光线中白得更晶莹。莱因哈特手指交叉，目视前方，没看吉尔菲艾斯，开口道：

“那是谁的孩子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吉尔菲艾斯，你怎么不说话？”

“我没意识到是在问我。亚历是我的孩子。”

“孩子妈妈是谁？”

吉尔菲艾斯无法思考，机械地反问，“你为何要知道？”

“好奇。你该承认我们交情不浅，我总有资格好奇。”

“原谅我不想提起那个人。”

“原来这人存在。”莱因哈特轻笑，“不是星星变的。”

吉尔菲艾斯浑身如火烧一般，他需要掐住大腿保持冷静。

“你到底想知道什么？”

“我想知道，”莱因哈特缓缓说，“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，结果一离开我视线就去跟别的女人造孩子，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？”

“莱因哈特，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？”红发青年冷淡地说，“我们虽有交情，但恐怕还没到这个地步，你没立场管我婚丧嫁娶。”

莱因哈特霍然转头，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。

“我没立场？你还想嘴硬到什么时候？你以为我会毫无根据绑架陌生小男孩？”

“不管你以为自己知道什么——”

“上周姐姐去了罗严塔尔家一趟，剪了些小东西的头发。”莱因哈特清了清嗓子，忽然不自在起来，“我也调查了你的家族，吉尔菲艾斯。我已经知道了，亚历是我的孩子。”

吉尔菲艾斯耳边听到裂帛般声音，但心中反倒石头落地。他扭头看窗外霓虹。

“想不到罗严塔尔与米达麦亚没对我提过这件事。”

“姐姐求他们。说到底，也是姐姐需要这个孩子，我倒没什么特殊的……”

吉尔菲艾斯突然大吼起来：

“亚历是我的！不属于你，也不属于安妮罗杰小姐！”

“吉尔菲艾斯，我明白你把他养大。但他有我与姐姐的血缘，我们可以给他更好的生活和教育，”金发美人蓝眼睛闪亮，带着自以为极具说服力的语调。“你不能只顾自己。我知道，我们三年前有过不愉快——”

吉尔菲艾斯一动不动。

“三年前有过不愉快”？的确，这就可揭过莱因哈特给他的一切。毕竟若非他体质特殊，那一夜不会产生任何后果。

莱因哈特给他的最后一笔奖金非常丰厚，若非他直到生产都将此事瞒着家中，还要供给父母生活，此刻状况也不会如此困窘。

他从没怨恨过莱因哈特，现在也不能。

因此他笑了，甚至向对方耐心解释道：

“莱因哈特，我不可能放弃亚历。过去三年间，你不曾拨冗确认过我的死活，现在得知有孩子流落在外，才开始采取行动，于情于法都不在理。再说，莱因哈特，你还很年轻，家族需要后代，随时可以创造，即使缺乏意愿或能力，如今人工辅助手段也十分发达。”

“不是的、不是的！”

莱因哈特的声音困惑、慌乱。他试图打断红头发的话，但最终只挤出一句：

“我与希尔德从来没结婚，吉尔菲艾斯……”

TBC.